一次去看守所见人，门岗值班的武警战士在登记证件的时候说了句：“你是2001年开始执业的律师呀，这年我刚出生。”从2002年到光大开始，30年中我经历了22年。

我们曾经按照事务所用过的办公室来给光大人分期，我属于“宇航大厦”时期。其实我在宇航大厦办公的时间并不长，只有半年。和我同期进来，仍在光大的还有一位小陈健律师，作为“同年”，我们的关系也一直非常好，之所以他被称为“小”是相对“老”陈荐律师而言，这是另一个故事。

半年似乎不长，但值得回忆的事情不少。记得当年来光大面试的时候，第一轮是徐军律师和杨小军律师，他们的团队都在招人。第二轮是祝小东律师，他问我怎么看待刑事案件，作为一名才执业一年的新手，当时似乎还没有接触过刑事案件，完全凭自己的书本知识做了回答，现在看来非常肤浅。日后办理刑事案件的本事基本是跟祝律师学来的，如何做好有效的刑事辩护，不要沦为“形式”辩护，真的是一门大学问。

通过面试后我进入了徐军律师的团队，记得学习《上海市商品房预售合同》及其他房屋买卖合同的条款是团队必修课，如何制定好合同条款，如何在诉讼中适用好合同条款，都是在当时跟着徐军律师学来的。让我最受不了的是加班，自由散漫惯了的我经常悄悄开溜。当然工作也不能耽误，有一次徐军律师问我，你是不是案子带回去看的。也的确如此，我喜欢在早晚安静的时候分析案件，适合自己的工作方式才是最好的工作方式。

宇航大厦位于四川北路武进路口，背后就是七浦路市场。除了卖衣服、日用品的商场外，街边上还有很多店铺，记得中午经常光顾的是包子铺，一块钱5个的小包子时常可以作为一顿中饭。也曾在四川北路上买过打折的衬衫，似乎那段时间是穿西装、打领带最多的日子。前几天在话剧《初步举证》中文版导赏会上，主演辛芷蕾说有的观众觉得她演得不像律师。我说，其实律师没有固定的样子，整天西装革履的可能是大老板也可能是实习生，这句话是有感而发的。

半年时间倏忽而过，转过年来事务所搬至巨鹿路的“邻栖别墅”。搬场时有一车是办公室隔断玻璃，不小心玻璃倒下砸在我脚上，好在当时穿的是能够保护脚踝的登山鞋，基本没有受伤，算是有惊无险地和宇航大厦告别了。

邻栖别墅是一栋建于民国的老别墅，主楼四层、附楼三层，光大和“久阳投资”合署办公室。当时最大的福利是有个内部食堂，一开始是一客饭5块，后来涨到7块，完全是贴钱运营。那时经常组织朋友到食堂吃火锅，这种快乐是在办公楼里无法想象的。我还时常跑去作家协会旁边的“长脚盒饭”换换口味，这个档口至今还在，不少网红会去打卡。老房子的好处还有很多，比如露台多，摆了桌子就可以喝下午茶；院子里有个亭子可以假装身处苏州的园林；踏在木地板上吱吱呀呀的声音，仿佛瞬间穿越到民国。当然，老房子有多少的好就有多少的不好。绿化多了夏天的蚊子就非常多；停车不要钱但房子的拐角刮擦了无数车身；暴雨时一楼水漫金山也曾发生过。不过总的来说，老别墅还是极有腔调的，它的精致优雅也融入了光大的风格。在邻栖别墅，我成了光大所的合伙人，获得了三级律师职称，评上了第二届虹口区优秀青年律师。

离开邻栖别墅的时候，大家已经习惯了“巨富长”（巨鹿路、富民路、长乐路）的生活。下一站九尊大厦在长乐路的西头，办公室是五楼一个整层，九尊的五层暗合“九五之尊”的好口彩，之前是一家知名国企的办公场地，装修倒是省了不少事儿。从别墅到办公楼还是有很多的不习惯，但人的适应性总是相当强的。很快五层就坐不下了，在其他楼层又租了场地作为接待区。在九尊大厦，我成为光大所的高级合伙人，获得了二级律师职称，荣膺第六届上海市优秀青年律师的提名奖。

2019年，九尊大厦传出了要改造的消息，业主方也不确定房子能租到什么时候。就事务所的运营和发展来说，不可能候着房东的通知再决策搬去哪里。这次各位合伙人群策群力看了不少场地，最终喜欢“巨富长”的我们选择了长乐路上的世纪商贸广场，也就是光大三十周年之际的办公场地。

冥冥中自有安排，我们是在2019年11月搬进世纪商贸广场的，转过年来疫情开始了。3个月在历史长河中只是转眼一瞬，但对装修搬场来说，则可能会带来很多麻烦。及时搬入新的办公场地，有赖于光大人集体的福报。

每每带朋友参观，我会介绍事务所的景色是百年上海的历史。近处是赛华公寓、信和别墅、长乐新村、新乐路东正教圣母大堂、黑石公寓等百年建筑；东北不远处是建成于1955年的上海展览中心（中苏友好大厦），它代表着共和国初创时期上海公共建筑气派之伟岸；远处的浦东“三件套”代表了改革开放以来上海的建设成就；目力所及的恒隆、环贸、上海交响乐团音乐厅则是近一二十年的建筑。从北面办公室望出去，还能看到静安寺一个塔尖，这是被隐藏的上海千年景观。电影《爱情神话》播出后，“光大”新居周遭又成了“爱情神话区域”，带过无数朋友去看过老白、老邬的家、小皮匠摆摊处、小白卖咖啡处、老白买裤衩处等，可惜“夜奔”已经关掉了。

梧桐社区的精致优雅，也是光大这么多年来形成的风格。案件要办得精致优雅，生活也要精致优雅，这就是光大作为一个海派律师事务所的腔调。

说到光大，自然离不开祝小东律师，他是光大所的创始人。

《亮剑》里有这样一段台词：“任何一支部队都有自己的传统，传统是什么？传统是一种气质，一种性格。这种气质和性格往往是由这支部队组建时，首任军事首长的性格和气质决定的，他给这支部队注入了灵魂。从此不管岁月流逝，人员更迭，这支部队灵魂永在。事实证明，一支具有优良传统的部队，往往具有培养英雄的土壤，英雄（或是优秀军人）的出现往往不是由个体形式而是由群体形式出现的。理由很简单，他们受到同样传统的影响，养成了同样的性格和气质。”这段话放在律师事务所是同质的。

作为一位当过兵、做过检察官的老党员，同时又爱好摄影、闲暇还写写小说。通过他我们知道，做律师业务一定要有扎实的专业基础，要有开阔的视野和不同于常人的办案思路。但是案件之外又要有自己的兴趣爱好。在待人接物上更需要大气谦和、兼容并包。所以，光大所同仁被称为“光大一家人”，一家人也许会吵闹，但最终需要的是互相的包容和共赢。

祝小东律师非常注重对年轻律师的培养，除了日常对于业务方面的问题知无不言言无不尽外，还会推荐年轻律师到各个平台展示自己。从虹口区评优秀青年律师开始，光大每次都会推荐青年律师参选、帮助青年律师准备，也都会有律师获奖。我能够加入民革也是祝律师的推荐，还特意邀请了时任民革虹口区委副主委的吴家平律师来所里给我们这些青年律师介绍党派情况，回答我们的疑惑。加入民革后也给了我很多党务工作上的指导和帮助。

如果说祝小东律师是光大这个家庭的大家长，那么行政主管陈茹怡可以比作这个家庭的大姐。记得我进所的时候，转所手续就是她办的。对一个规范的事务所来说，后台的工作尤其重要，从公章管理、利冲、归档、设备添置到搬家装修，有她在大家都放心。闲暇时她又是年轻同事的知心大姐，是最掌握员工思想动态的人，是事务所的“稳定剂”。我曾和同事们说，管委会成员换了谁，事务所都能正常运作。陈茹怡如果撂挑子，事务所要乱好一阵子呢。

再说说徐军律师，光大三十周年之际的事务所主任。天生一张娃娃脸，在所里二十八年如一日几乎没有变化。这么多年来一直从事房地产业务，做事细致而认真。进所之后跟着徐军律师学习的是文本的细致，从措辞到标点，都要精益求精。生活中于我而言也是良师益友，我们一起去转过冈仁波齐，走过新藏线，到过能看见前世今生的拉姆拉错。2020年—2023年，对国家和行业来说都是困难时期。光大所在徐军律师的带领下内部有温度，外部有发展，整体稳中有升，为下一个三十年创造了良好的条件。

俗话说“一个篱笆三个桩，一个好汉三个帮”，这么多年的工作同样离不开团队的支持。陈健律师和我同年到光大，拥有英语和法学的双学位，邻栖别墅时期我们在一个办公室，多年工作中给了我很多帮助和指导。侯杰律师是我的大学同学，华政事是学社第四任社长，毕业后一直从事娱乐法业务，在我的再三“劝请”之下终于来了光大，2022年和我一起被聘为上海市仲裁委员会仲裁员，讨论案件、合作案件是我们的日常，每每此时仿佛回到了大学校园。夏心茹律师从实习开始就在光大，工作后不久又回到光大，从律师助理一步步做起，某种意义说是我带出来的“研究生”，事情交到她手上可以绝对放心。现在已经是光大的合伙人，所在支部副主委、第四届虹口区优秀青年律师。和刘颖霞律师认识是在许多年前，当时她在一家公司担任法务，后来做了律师，因缘和合时也来到了光大。我和夏心茹、刘颖霞都是皈依弟子，有共同的上师，有着相同的价值取向和道德标准，也让我们可以组队做更多利益众生的事。李福生律师来自云南，是哈尼族，我们戏称是“光大的小哈尼”，在年会上曾表演过哈尼族舞蹈，博得满堂彩。他办案也是认真细致，在与侯杰律师合办的全国首例心理咨询师名誉侵权案件中，做了很多细致入微的工作，最后案件获得胜诉。

光大还有很多有趣的同事，我的能力一般水平有限就不一一细述，相信别的同事的文章中会有反映。

很多人问我这么多年做律师的状态是什么，我的回答是“三分之一时间做业务、三分之一时间社会活动、三分之一时间玩”。做律师冲的是这个职业的自由，当然绝对自由是没有的，相对自由还是不少的。比如在选择案件、选择客户的时候可以有自己的筛选，安排工作的时候、在庭审之外的时间，可以不用朝九晚五等。

同样，选择一家律师事务所，就应该是一家有趣的律师事务所，充满有趣的人和有趣的事。

“光大狼人夜”是我们的一个“民间”娱乐品牌。“狼人”游戏是升级版的“杀手”游戏，加入了更多的角色，组织时同事们呼朋唤友，游戏时装疯卖傻，结束时长吁短叹。这个游戏需要人多才好玩，所以每次都会认识些新朋友；在玩的过程中狼人要不被发现身份，村民要找出狼人，所以是各显神通；结束的时候输的一方总会复盘看看输在哪里。其实狼人和办案又何其相似，充满揣摩和博弈，不过套用刘墉的一本书名，《我不是教你诈》，而是要认识到婆娑世界的险恶。经常下班后玩到地铁末班车开走，前两年进出大楼不方便，就组织得少了，以后应该会恢复吧。

在邻栖别墅时，还有个特点是房间面积都很大，有的房间大到可以作为仓库。2008年年初的雪比往年都要大一些，随之而来的是 5·12 地震。当时经常混旅行网站“磨坊”，有一群志同道合的驴友，由于担心捐赠的物资无法及时、完整到达灾民手上，我们组织帐篷、睡袋类的捐赠，所有的捐赠物资就存放在附楼一楼的一间办公室内，一些关于捐赠的协调会则放在一楼会议室召开，后来物资通过壹基金的驼峰航线运抵成都，再由当地“磨坊”的驴友送到灾民手中传回现场照片。邻栖别墅见证了一次民间救援活动。

有一段时间，我和高志磊律师、陈永兴律师在一个办公室，陈律师现在是另一家律师事务所的主任了。午休期间我们自创了一个游戏，报纸用透明胶带缠成一个球，在规定距离外投到废纸篓内，我们称之为投壶游戏。我们会决出日冠军、周冠军和月冠军，然后互相签字发奖状。有一年的年会上我们把这个游戏列为节目之一。可见快乐也许很简单也不用花什么钱，只要有了对的人就可以。

邻栖别墅的大厅，还是民革虹口区委经济支部成立的地方。为了顺应组织发展的需要，区委在传统支部之外设立新支部，设立仪式选在光大办公室。现在世纪商贸广场光大的办公地址也挂牌成为民革上海市委社法中心的党员之家，社法中心会议、博爱悦读会等都曾在光大所举办。办公室装修伊始，我们就考虑到应用场景的多样性，既要满足日常的业务需求，也要满足各种社会活动的需要。

22年中还有许多回忆，限于篇幅无法尽述。这22年也是我人生中从青涩走向成熟的22年，和光大共同成长的22年。吸引我与光大相伴的，就是这些看似平淡无趣但又值得回味的人和事。有个性的人才适合做律师，如何让有个性的律师在光大的平台上充分展现自己、成就自己、超越自己，是一代代光大人努力的方向。“海纳百川，有容乃大”，律所之大不仅在创收，更在胸怀也。

注释：

[1] 三十年约一万一千天。

[2] 光大所成立如同重走长征路。

[3] 光大所成立后曾前往佛教四大名山。

[4] 胡乔木《律师颂》：“你戴着荆棘的王冠而来，你握着正义的宝剑而来。律师，神圣之门又是地狱之门，但你视一切险阻诱惑为无物。”